《华山论剑》第八节——门规

　　第八节 门规
　　逍遥谷琳琅阁的正殿名作“问心殿”，乃是逍遥派平日祭祖大典及处理宗门大事时方才启用的地方。而此刻，问心殿内正端坐着除闭关多年的秦无涯以外，其余的二代长老们。九名内门弟子，以及他们各自的弟子则按着师承端立在师长身后。
　　整座问心殿一片肃穆。殿首摆放逍遥派历代祖师牌位的玄玉供桌前，并排放着两个位子。掌门徐光启坐在左边的座位上闭目抚须，似乎在思索什么。右边那个空着的位子是留给门内地位超然的上代长老秦无涯。虽然他在湖心岛闭关，但宗门大会还是要留个主位以示尊敬。
　　分列两边的长老们大多面色凝重，沉默不语。而身为刑堂长老的摘星子一脸的阴沉，用冷厉的目光在一群弟子身上扫视着。摘星子执法甚严，手段狠辣，即便是平时，众弟子在他面前也是战战兢兢，更何况现在他正在火头上？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，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口，纷纷低头看自己的脚尖，仿佛能从那里看出朵花来。
　　另外还有数个外门弟子浑身浴血，团团立在大殿的中央，畏缩的低着头。其中一个胆小的弟子脸上还是一副惨白颜色，尚未从方才讲武堂竹舍的血腥一幕中恢复过来。
　　阿紫和石清露坐在内门弟子中间，但两人的座位中间却满满的隔了余下七人。这是吴领军的安排，其余内门弟子也都心知肚明是何缘故，安坐之余却都心下有些打鼓，生怕她们二人起了冲突。
　　但二人进来后便只是安静的坐着，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。这却让夹在中间的七人更加忐忑--石清露一向如此，但喜怒形于色的阿紫也是如此，这气氛真不是一般的压抑。
　　一片沉默中，摘星子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：
　　“清露，你是首告，现在诸位长老与弟子均在，你可将当时情况复述一遍。”
　　石清露平静的起身行礼称是，又向诸长老行礼后，便开始讲述方才所发生的。
　　“当时弟子正在讲武堂竹舍内授课，到得时辰弟子欲宣布结束时，有守门弟子通报顾师弟……”
　　摘星子忽然冷哼一声，打断道：“派内行凶，杀戮同门，我逍遥派容不下这种目无门规的凶徒，清露，你直呼其名即可，他已经不是你师弟了。”
　　摘星子话音刚落，忽听内门弟子中间吱嘎一声轻响，众人寻声看去，竟是阿紫一直按在桌角的手将那雪山铁木桌角捏得凹了进去！吴领军与坐在身边的王徽交换了个眼神，都是暗暗心惊不已。
　　摘星子见状眼中厉芒微闪，深深看了阿紫一眼，沉声道：“清露，你继续说。”
　　“是，师叔。”石清露对阿紫的行为视而不见一般，声音依旧平缓如初，“当时有守门弟子通报顾长生来寻，弟子本欲先遣其余人散去再前去见他，但守门弟子言其事急，弟子便让他进竹舍相叙。
　　顾长生进得竹舍后，弟子询问他有何急事，他不答，却径自寻到弟子徒弟徐修文，问其姓名后便拔刀行凶……”
　　“胡说！！”
　　喀嚓一声响，却是阿紫将那块桌角硬生生的掰了下来！
　　她脸色通红，两道秀气的眉毛直直的向上竖起，脸上却露出扭曲的笑容，声音略有些颤抖的问道：“你说他拔刀行凶？他？拔刀行凶？”说到这里，她哈哈笑了一声，嘶哑的声音却似哭泣一般，“你们谁不知道他是门内武功最差的一个？那个徐修文入门也近五年了，我不信他便躲不过师弟那一刀！还有你，以你的剑法，怎么会挡不下他那一刀？！”
　　面对阿紫愤怒的质问，石清露镇定自若：“顾长生武功确实低微，无论是徐修文，还是我，均能挡得下他的刀。但他平素与徐修文并无仇怨，或许连话也没说过几句，他突下毒手，我与徐修文均未有防备，乃至生此惨祸。”
　　说罢，她不理会仍张口欲言的阿紫，转身朝徐光启与摘星子行礼道：“弟子石清露，身为讲武堂教师，理应时刻警惕，护得众弟子周全，但心存大意，为顾长生所趁，于门内重地公然行凶杀人，实属失职，敢请掌门与刑堂长老责罚。”
　　摘星子皱眉道：“此事无你甚过，你不必揽责。你们几个--”他伸手指向大殿中央站着的那几名弟子，问道，“事情的经过，确如清露所言吗？”
　　那几名弟子连忙行礼点头，杂声道：“回师叔祖，确实如此。”
　　摘星子面色猛沉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，厉喝道：“好凶徒！！”
　　大殿内众弟子均被这一声吓了一跳，一个个将头埋得更深，立在中间的那几名弟子更是骇得跪倒在地，头磕在地上再不敢抬起。
　　问心殿中只有摘星子愤怒的声音在回荡：
　　“我逍遥派立派近数百年，纵横江湖，向来只有御敌于谷外，即便是当年蒙古鞑子大军攻来亦不得入谷一步！而今，竟有人敢于谷内行凶，血溅琳琅阁！！刑堂弟子吴领军何在！”
　　吴领军一个激灵，赶忙起身应道：“刑堂弟子吴领军在！”
　　摘星子厉声问道：“依我逍遥派门规，凶徒应处何刑？”
　　吴领军不敢怠慢，大声回答道：“禀长老，依门规第九条，顾师……顾长生于琳琅阁内动手厮斗，应革去内门弟子职务，贬入外门杂役一年；依门规第六条，同室操戈者，应废去武功，逐出师门；依门规第三条，同门相残，行凶杀人者，应挑断筋脉，置于雪谷中冻饿致死!”
　　摘星子眼角一挑，大喝道：“既然门规如此，为何还不去行刑？！”
　　“谨遵长老令！”吴领军恭声回答，转身便向外走。
　　“你敢！？！？？！”
　　众弟子只觉耳边一声怒喝，一道紫色的人影便插到了吴领军的面前，正是阿紫。
　　她神色狠戾，手中紧紧捏着剑柄，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盯着吴领军。
　　大殿里鸦雀无声，只有这紫衣女孩的决绝却又颤抖的声音在回荡：
　　“你们不能杀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