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华山论剑》《论剑》第四节——流言

徐修文爆出阿紫与顾长生“私通”的大事出来，并将情况描述得绘声绘色，还有人证可鉴。如此确定，让众弟子一时都惊诧不已，纷纷沉默着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。

　　一个面上有片乌黑胎记的年轻弟子纳闷问道：“可是师兄，若是私通大罪，怎么只是‘填井’？只是丢个面子便过去了么？还有……呃，紫师伯……紫师伯天仙般的人物，怎么会看上顾师叔？他那么……那么普通……”终究是年轻弟子，非议长辈时还是不敢开口。

　　那徐修文先是轻蔑的一笑，又探头探脑的左右张望一番，给一众年轻弟子使个眼色，道：“去后山说，那边清静。”说完当先走了。

　　众弟子互相看看，连忙跟上，一行人若无其事的向着后山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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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片刻后，逍遥谷后山，无忧湖畔。

　　六七名外门弟子傍着湖边一块巨石小声交谈。一边说话，一边还都不时四下打量，显得甚是做贼心虚。

　　他们在继续着方才的话题--阿紫与顾长生的“私通”大事。

　　徐修文首先问道：“那个谁……你叫什么？拜在哪位师叔门下？我看你面生得紧，你何时入谷的？”

　　面上有胎记的弟子一愣，恭声答道：“我叫宋青湖，师承辛飘渺长老一脉，师父姓王讳徽……我是一月前方跟着师父回来，这是头一次回谷。”

　　徐修文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道：“原来你是外事那一脉王徽师叔的弟子，难怪你不知道此中内情。你刚才是想说，顾师叔那么没用是吧？哼，什么师叔……你没听过内门另外那些师伯师叔们，还有紫师伯怎么唤他的？‘猴儿’--‘猴儿’――”徐修文尖声尖气的模仿了两声，摇头道，“啧啧，要是换成我，被人唤作畜生，是万万不能容忍的……是条汉子都不能忍啊！但你看顾长生，竟就那么跟没事人似的。呸！这是丢咱们男人的脸！”

　　众师弟被徐修文这番“大逆不道”的话吓了一跳，纷纷扭头乱看，生怕有人经过听去了。而徐修文也像是被自己的激动惊了一下，连咳嗽几声掩饰脸上的尴尬。

　　稍待片刻，众人见安全无事，心里的好奇又活泛起来，纷纷望向徐师兄，让他继续讲下去。只有宋青湖神情有些不自然。

　　徐修文平抚了刚才的激动，续道：“大家与顾长生有甚不同的？只是他命好，拜逍遥子长老作师父，便当了这些年的内门弟子，武功还是那么两下子。哼，说实在话，在场诸位，我看论到练武资质，都要好过他百倍！”

　　众弟子听到这里，却颇有几分不以为然，宋青湖便不满的插道：“师兄这么说便有些不是。我听师父提起过，说顾师叔乃是忠烈之后，出生于京城的天牢中，身体底子极弱，出生时便险些夭折，还是逍遥子长老一路用还阳丹吊着命才带他回到谷中……”

　　徐修文脸上显出十分不耐的神色，摆摆手打断宋青湖的话，不屑道：“即便是他先天不是练武的材料，但怎么讲也是个男人。那般被人呼来喝去得当做下人使唤，总不是身子骨弱的缘故吧？还有，你方才问我说为何通奸只作填井之罚，照我看，就是顾长生卖力讨好他那姘头的结果！紫师伯？哼，一个小丫头，平日里在我们跟前作威作福，背地里却同一个废物做下如此龌龊的勾当，真是……”

　　谁知宋青湖却是个有血性的人，他看徐师兄一脸的幸灾乐祸，口中言语也愈发不堪，胸中顿觉一股气冲将上来，忽的扬起脸，大声昂然道：“我虽入谷方一月，但也知顾师叔平日待我们一干外门弟子极好，还常将内门讲武课的口诀背给我们听……我们平日多承他之恩，今天如此议论他，实是不该。我宋青湖自认不是君子，却也做不出这等背后伤人的下作事来，各位请了。”说罢，朝其他人拱拱手，看也不看徐修文一眼，大步流星的走了。

　　众人一时均有些吃惊，几个受过顾长生恩顾的弟子闻言更是脸上赫然，纷纷尴尬的朝徐修文一拱手，各自散去。

　　片刻间，无忧湖边便只余下徐修文一个人。他脸色阵青阵红了一番，猛的呸了一声，低声骂道：“小王八蛋，充什么正人君子，什么东西！”骂完，跺了跺脚气忿忿的向谷中去了。

　　众人渐渐远得看不见踪影，大石后忽的走出一个人影。

　　这人脸色惨白，眉宇之间一股深深的惊骇和痛苦之色，两手死力捏成拳头，犹自难以控制的在微微发着抖--此人正是顾长生！

　　本是阿紫约他在此处见面，说要为他看看肩上磨破的伤口。他早早到了，而阿紫却一如既往的迟到。他正等得无聊，忽然看到那些弟子自谷中走来。他不欲与其交谈，便缩身在石后，只等他们离开--哪知却听到了这番对他犹如晴天霹雳般的议论。

　　此刻，顾长生觉得心下有一股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如毒焰般在升腾--

　　愤怒！

　　顾长生只感到无比的愤怒！这股毒焰的火舌正从内到外的燃烧着他的身体，吞噬着他的理智！但除却痛得彻骨以外，他心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--

　　或许……他们说得对……我便是这般没用……却还带累了师姐……师姐！

　　想到那个紫色的身影，他浑身触电般的一颤--徐修文加诸在阿紫身上的污言秽语，每一个字都让他如同被人在心上剜了一剑般撕心裂肺的疼痛。

　　“猴儿！”远远的，谷中走来一个紫色的人影。

　　顾长生深深吸了口气，松开紧捏的双拳，转身便向湖边的树林奔去。

　　“猴儿！你做什么去？猴儿！！……死猴儿！你敢不等我！！”

　　对于背后传来的声音，顾长生充耳不闻，只是一口气不停歇的向树林深处跑……

　　枝桠刮破了他的衣衫，横根绊倒了他数次，渐渐的，背后的声音消失了……

　　“扑通！”

　　顾长生再次狠狠摔倒在地。他喘息着爬起来，却没有再跑。他用双手撑着膝盖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，忽然一窒，猛烈的咳嗽起来。他从不曾如此拼命的奔跑过，只感到胸口火辣辣的疼。他咳嗽得如此剧烈，以至于整个上半身都深深的弯下去，弯下去，直到背几乎弯成了一张弓。

　　半晌，他才勉强止住咳嗽，坐倒在地，继而整个人松弛了下来，缓缓的躺倒在林中。

　　树林中的风悠忽而过，树叶的阴影覆盖在他脸上，透过繁密的树叶的缝隙，逍遥谷的天空还是那般的湛蓝和清澈，一如他与阿紫躺在无忧湖畔的草地上所看到的。

　　但在他眼中，这片天空却已经有了不同。